【李约除夕30h/24:00】爱意随风止
爱意随风止,可是风总会再起,我总会忍不住爱你。
1.
李信带着新的男孩儿参加酒局的时候大家并不意外。那个漂亮的男孩唇红齿白,笑起来时有一对很醉人的酒窝,他坐在李信的怀里,任由李信的手揉着他的腿,眼睛里带着俏皮,却也乖巧,总而言之他表现的恰到好处。
一位友人给李信递了杯酒,他漫不经心地接过,微微抿了抿,男孩看他,李信笑,男孩凑近了些,李信将酒杯递到他嘴边,看着他抿了一口。
众人起哄,李信抬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包厢里很热闹,酒水和音乐,以及在坐的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才是欢乐场该有的模样。
酒局一直到深夜才散去,李信与他们都是相熟多年的“好友”,众人看他喝的微醺,体贴地在楼上开了包间,李信揽着男孩上楼,他确实有些醉了,醉到眼前的人似乎和之前的某一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合,即使这个与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信哥。”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蜜糖的味道,李信微微皱眉,清醒了几分,看他,男孩说,“主人,今天想怎么玩?”
李信彻底清醒了。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他众多玩伴中的一个,而那个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人,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李信的唇抿成一条线,男孩跟了他快三月,明白或许又是哪一句话惹得他不快,紧张又带着可怜兮兮地看他,李信缓了几秒,最终还是露出了个笑:“玩点野的。”
2.
守约清晨才回到局里,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满屋的饭菜香,局里很忙,他们中的许多都刚熬了个通宵,正凑在一起吃早饭,守约揉了揉眉心,下属看到他,递了一盒包子过去:“约哥才回来?来吃早饭,热热乎乎的大包子,牛肉馅的!”
守约接了一个咬了一口,吃了满嘴的汤汁和肉馅,果然味道不错。他看着包子:“哪里买的?之前没吃过这家。”
“附近新开的。”下属说着又递给他一杯豆浆,压低声音,“约哥,那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吗?”
守约将配枪解下,坐到办公桌前,长腿搭在桌上,挑眉看下属,下属便乐颠颠地用吸管戳开豆浆的塑封递到守约手边,守约满意接过,说道:“明天收网。”
他们部门最近接了个大案子,守约跟了半月有余,同事和下属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终于要到了收网的时候。
“太好了!”下属嚎了一嗓子,随即捂住嘴,他级别不够,还不能接触这个等级的案子,也知道守约透露给他这些细节已经有些不妥,遂压低声音,“约哥,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吧?”
守约拿着豆浆的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仅仅是顿了顿,他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破不了的当然也有,有些旧案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还是尽自己可能守住能守住的正义吧。”
下属似懂非懂,任谁都知道他们的这位混血魔种的上司最是公正,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好像不应该出自他的口中,可是下属向来对守约有百分百的信任,守约合上眼睛,挥了挥手:“我睡一会儿,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会。”
3.
李信醒时闻到了些饭菜香味,他睁开眼睛,男孩穿着他的睡衣,睡衣比男孩的身量要大上一些,衬得他有些娇小。他正将几个碟子摆在桌上,看到李信起身,朝他挥手:“主人,吃早饭了。”
李信的头还带着宿醉的昏沉,金发散乱,他坐起身,男孩递给他一杯水:“今天要去公司吗?”
李信略略点头:“一会儿我给司机打电话送你回去。”
“我能跟你一同去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他听过自己的“前辈”们的一些传言,如果李信愿意把他带到公司里,就说明他坐稳了李信枕边人的位置。
李信将水喝光,把空杯子递给男孩,男孩接过,李信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略略侧头,声音低沉:“别太贪心。”
李信不紧不慢换好衣服,吃完饭后司机的电话就到了,男孩看着他,似乎仍旧心有不甘,李信觉得这个男孩还算体贴,正准备安抚两句,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接起,对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主理人是谁?”李信问道,“处理掉。”
对面说了个名字,李信愣住,许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那头又询问了几句,他才开口:“放掉吧。”
电话挂断后李信的神色有些凝重,男孩小心翼翼观察他,李信连笑也懒得给他,拿起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有时间打电话给你。”
4.
守约猛灌了一口咖啡,让自己清醒几分,这次的案子很大,也涉及了本市一些大企业的秘辛,守约纵然比旁人公正,也不愿意去纠缠那些事情,只是最开始时被害人的家属神情太过哀戚,他才最终答应成为主理人,处理这案件。
人证物证具在,只需要实施最后的抓捕,他就能在长达半月的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后迎来一个假期。
“约哥,准备就绪。”下属传来消息,守约打起精神,拿起手中的枪,“开始。”
只不过事情进行的顺利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伙犯罪分子似乎丧失了之前强烈的求生和反抗欲望,亦或者他们的计划太过周密,已经断绝了他们任何逃跑的可能,审讯时守约亲自到场,他的马丁靴擦的锃亮,漫不经心扫视过去,问嫌疑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嫌疑人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是个臃肿的中年人,听到守约的话身体前倾,咧开嘴露出金牙:“我家老板托我捎个口信给您。”
“别来无恙。”
守约离开审讯室时下属就凑了过来,他看着守约冰冷的一张脸问:“约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守约看着下属,回想起了些往事,自嘲地笑了声:“不过是将我的罪恶和肮脏又翻了出来而已。”
5.
李信和百里守约刚毕业分到局里时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只不过百里守约是真的一腔热血,等着匡扶正义,而李信则是因为家族生意需要这么一个在局里的眼线。
他们大约是在即将毕业分时候开始交往,也说不上来是谁先喜欢的谁,谁先追的谁。不太合拍,又好像天生一对,说的大概就是他们。
那时守约还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是非曲直一定要纠个一板一眼,他横冲直撞,便有人看不惯他,李信向来纵容,却也不厌其烦地跟在他后面给他善后。
“李信。”下班后他们一起回到那个租来的家,李信靠在沙发上,守约去厨房里备菜,叫他,“去把昨天的碗洗了。”
李信懒洋洋应了一句,站起身去厨房,他们两个一个择菜一个洗碗,李信更快一些,洗完了以后也不安生,从守约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今晚来一次吗?”
“明天还要出外勤。”守约的耳朵机敏地竖起来,按住他的手,“遭不住你,自己和左右手玩儿去吧。”
李信仍旧抱着他:“那行,让我抱一会儿。”
守约略带嫌弃地看他,眼睛里的爱意也藏不住,慢慢吻他。
守约被他弄得有些痒,放下蔬菜无奈地看他,李信像一条缠人的狗狗一般抱住他。
“过了年去结婚吧。”饭后李信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说。
守约正将洗好的衣服叠起,闻言有些错愕地抬头,李信揉了一把头发,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在我这儿定下来吧。”
那枚银制的素戒很漂亮,也让守约有些措手不及:“这算是求婚?”
“是吧。”李信说,“好像少了点仪式感,本来想准备惊喜,可是看好了戒指有了念头,就想立刻说给你听。”
“我能拒绝吗?”守约忽然萌生出一点恶作剧的心思,眨了眨眼问李信。
李信愣住,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说:“我不想你拒绝。”
“我不能没有你。”李信说着,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没有你就死掉了。”
6.
李信一直不甘心做家族的剑,势必要做这执剑的人,这样的念头在与守约相处的过程中的确有所动摇,可是当他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将家族的继承人推下位时,他仍旧放不下自己执念许久的东西。
守约前一天还在试他的新衬衣,李信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站的笔挺,守约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会儿,回头问李信:“怎么样?”
李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了。”
“幸亏明天照相是照上半身。”守约走过去看着他,李信想抱他,守约按住他的手,“别再让我花力气去熨烫衣服。”
不过第二天守约没有等来那个一起去民政局的人,他醒来时李信已经不见了,守约没有表现出一点歇斯底里甚至难过,他开始有点懵,打电话给局里时就接到了李信递了辞呈的消息。李信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守约将戒指收在盒子最下面,将租的房子退掉,房东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问他什么时候搬走,守约提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礼貌地对房东说:“剩下的都不要了。”
守约想不清楚为什么李信会不告而别,偶尔失眠他也会回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太模范了,模范到一切事做起来都那么完美,模范到守约原本以为能走到尽头的。
7.
一年后李信出任CEO的时候家族给他办了个小小的宴会,邀请了很多业界的名流和社会上的精英人士,所以李信在名单上看到百里守约的名字时不奇怪,等到他到来的时候也不奇怪。
曾经的爱人一夜陌路,始作俑者就是李信自己,他这一年里有太多睡不着的夜晚,梦中都是守约的模样,可是他似乎没什么资格再去争取了。
“李先生,别来无恙。”守约的气质更清冷了,他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又似乎天生就应该成为焦点,李信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守约”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百转千回,却始终说不出口。
最后他微微点头,有旁人与他说话,他就慌乱地转身。
他觉得守约在看他,他希望守约在看他,他希望守约能骂他,能给他一拳,哪怕再难听再疼他都心甘情愿,这样能让他好过一些。
两个人在洗漱间相遇的时候都有些意外,李信站在守约面前,正准备说话,守约打断他:“李先生,什么事?”
“守约。”李信看着他,“对不起。”
“砰”的一声,李信被守约揪着领子按在墙上,守约的额头抵着李信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李信,你在和我说对不起吗?”
空气中仿佛有化不开的怒意,可是守约还是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李信的衣领,甚至下意识将他的一缕散乱的金发拢起,守约拉开距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李信:“还给你。”
李信看着戒指盒,又看向守约。
“其他的东西早就扔了。”守约说,“这个比较贵,当初花了你半年的工资吧,虽然李总现在可能看不上这点钱,但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李信不接,守约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水池边,好整以暇地整理自己的领带,又拿出一个u盘放在盒子上:“李先生虽然有商业头脑,但是经手的生意还是太脏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分手快乐,李信。”守约说着,翘起嘴角,“好自为之。”
李信拿起戒指盒和u盘,他知道u盘里是什么,守约非常爱他的工作,从不偏颇。
却在他这里破了例。
但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7.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木兰姐。”守约用纸吸管将奶茶的塑封戳破,吸管在里面打了个旋,他终于有了几天休假,曾经的学姐现在的好友正巧也不忙,约他出来吃饭,“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我才建议你再谈一段。”木兰说,“你和李信已经分了五六年了吧,人家左拥右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你也不必再沉湎于过去了。”
“我没有。”守约认真说,“早就忘了他了。没再谈是因为工作忙,没遇到合适的,说不定明天就会遇到个合适的,后天就去结婚。”
“守约。”木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忘掉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状态。”
守约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明明这么快乐的假期,木兰姐提那些事做什么。”
“喜欢极了就会触底反弹。”守约说,“不是恨,只是不喜欢了。李信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每每想到都会让我心疼,可是想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让我拔下来,我还有些不舍。”
“我真的没有沉湎于过去,也是真的没有再遇到合适的人。”守约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们这么说他,好像他死了似的。”
守约喝了一口奶茶,看向玻璃窗外匆匆忙忙地行人:“和李信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他总是帮我把事情打理好,闯出祸也不用担心,通通丢给他,他就帮我道歉善后,他从未提过忠诚,但是我知道他会忠诚;他也不常说爱我,但是我想他也是爱过我的。”
“你看,木兰姐。”守约看着她,“这样的人都会失约,又有什么样的人值得相信呢?”
木兰和守约并不知道奶茶店里还坐着一位他们的熟人,李信坐在角落里,听完了他们全部的对话,直到他们离去也没有动。他面前摆着的热牛奶早就凉了,电话铃声响起,他木然拿出手机:“喂。”
“主人,今晚您来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信简洁说:“不。”
上次守约打断了他一单很重要的生意,他做的天衣无缝,直到最后收网时才被李信察觉到,李信知道守约最终还是会知道幕后的人是他,干脆自己先跳了出来,让自己的下属说出那样的话。
他终究忍不住,又一次试图招惹他。
8.
刚休假三天的守约匆匆忙忙返回局里,又出了一起恶劣的绑架案件,歹徒劫持了一整个校车的孩子,不提赎金,指名要百里守约过去与他们交涉。
地点在郊区的一处废弃仓库内,四周早就被绑匪清理过,背靠丛林,易守难攻,而且全封闭,没有窗户,狙击手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约哥,他们……好像是针对你的。”下属看着守约最后一次整理弹夹和防弹衣,低声说。
守约没有说话,他将枪支上膛,绑匪打来电话:“他一个人进来,不许携带枪支武器。”
下属皱眉,守约倒是从容地将枪递给下属:“替我保管。”
守约并不害怕,他知道这几年自己办了不少大案,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李信之前就对他说过,凡事留几分余地,免得他替他善后时不好收场,守约总是叉过话头,仍旧我行我素,等到李信离开后,他更是不在乎了。
如果他们真是因为他才绑架了孩子们,那么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弥补过错。
守约走进仓库时就有人关上了门,并且用金属探测仪扫描了他。他看着七八个绑匪手中拿着刀,押着孩子们,孩子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守约一眼认出了为首的刀疤男,三年前他曾经破获了一起恶劣的抢劫杀人事件,凶手正是刀疤男的弟弟,后来他在狱中畏罪自杀,守约还被这个人堵在巷口。
那时守约把他揍了一顿押回了局里。
“百里长官还记得我吗?”刀疤男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脱掉外衣,露出绑着的炸弹,“你猜猜明天的头条是什么?百里守约救人不利,致使十余名人质身亡?”
“你冷静些。”守约看着他,伸出双手,后退了一步,“这里还有你的人。”
“他们都是亡命徒。”刀疤男说,“他们的亲人友人因你入狱或死亡,他们都想你死。”
“不是因为我。”守约说,“是他们有罪。”
刀疤男瞪大眼睛怒吼:“你还在狡辩什么!如果不是你,我的弟弟会自杀吗?”
守约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刀疤男:“你别冲动……既然你要我死,那你放了孩子们,我任你处置,如何?”
“这样吗?”刀疤男近乎痴狂地抚摸自己身上绑着的炸弹,猛然抬头,“不行!他们!你!所有人!都要祭奠我的弟弟!”
“等等。”守约看他有按下遥控器的架势,立刻说,“你想让我这么简单的死吗?不想先折磨一下?不想先解解恨吗?”
刀疤男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笑着说:“还是百里长官会。”
刀疤男对他说:“那就请百里长官跪着爬过来吧。”
守约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弯下腰,手撑着地。
一众匪徒嚣张地大笑,甚至有一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照着他的侧腰就是一脚。
守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低着头,眼睛藏在碎发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他慢慢爬过去,直到爬到刀疤男脚下。
缓缓抬头。
刀疤男笑得畅快,就在下一刻,守约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骨刀,直直插进了刀疤男的咽喉。
一击毙命。
守约反手拿起炸弹的启动按钮,与此同时,原本被反锁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残影闪过,迅速击倒了数名匪徒。
局势在一瞬间被逆转,匪徒迅速被制服,守约长舒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看着炸药被解下,将启动装置交给专业人员,竟脱力般想要跌倒在地上。
一个人扶住了他。
“……”
守约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支撑起自己,推开李信:“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事我都知道。”李信说,“我就是个变态的偷窥狂,做先逃跑的那个人,还要做念念不忘的那个。”
守约没说话,他知道如果不是李信第一时间冲进来,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制服所有的歹徒。
“谢谢。”守约说,“替孩子们说的。”
“我不是为了那些人。”李信说,“但是如果他们有事,你会自责。”
他还想说些什么,终于处理好事情的下属来寻守约,守约推开李信,转身走了。
下属不认识李信,只知道他原来曾经在局里待过,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上级命令,负责协助守约。
而他当时真的一脚踹开了那扇门,时机刚好地帮了守约。
“长官。”下属看着守约走了想跟着他,但仍旧不忘了感谢李信,“多谢你帮忙。”
“那个人在哪?”李信忽然问。
“啊?”
“死了的主谋。”
“啊,被拉上车了。”
9.
后来守约听说,李信不顾阻拦去寻了那个人的尸体,又捅了几十刀才作罢,庭审时他出钱请了全市最有名的律师,将余下罪犯的后半辈子都钉在了监狱里。
那个踹了守约一脚的人也被李信找了出来,守约听说他申请了审讯,那天将人打了个半死。
“约哥,你和那位长官是什么关系?”下属忍不住问他。
守约想到自己那枚藏在靴子里的骨刀,李信亲手给他做的,说他总有能用到的一天。
“前男友。”守约说,“他也不是什么长官,早些年就离开局里了,现在是个商人。”
下属瞪大了眼睛,随即了然说:“怪不得,怪不得。”
守约皱眉:“什么怪不得。”
下属说:“那天他后面姗姗来迟,盯着那扇门恨不得把门盯穿,后来那个报复的劲,我就说不像是局里的作风。”
“约哥,他是对你旧情难忘呢。”
守约哼笑了一声:“分手后他的情人都能塞满一辆车,说什么旧情难忘……”
“是他问心有愧。”
守约回家的时候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开门,却在下一刻冲向街角,猛扑按倒一个人。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守约的手肘抵着李信的脖子,李信手上的烟还燃着,他将手拉远了些,免得燎到守约的头发:“是我。”
守约看着他,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守约拿药箱的时候还带着怒意,李信坐在沙发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学校里被训话的时候,腰挺得笔直,那副痞气一点也看不见了。
“跟踪我干什么?”守约问,“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情人不抱,整日讨嫌。”
“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李信说,“再做几年,我也得被你亲手送进去。”
守约没说话,酒精棉按在他脸上,力气又重了些。
守约忽然想到几年前的时候,李信出任务也总是受伤,医务室不去却偏要找他来上药,守约但凡用了点里,这家伙就开始干嚎,非要讨个吻才成。
“怎么不叫唤了?”守约下意识问出口。
李信看着他,棕红色的眼睛里有守约小小的倒影:“不敢了。”
以前是仗着你喜欢我,现在不敢了。
守约没说话,上完药收拾药箱,将箱子放回原处,李信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火刚要凑过去,又停住了。
守约最不喜欢烟味,以前他也不抽,后来想守约想得狠了,工作累了就学会了,而且抽的比谁都凶。
瘾上来的时候止都止不住,李信贪婪地看着守约,砰砰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了。
守约回来的时候递给李信一块糖,李信有些错愕,守约皱眉:“不是烟瘾来了,这是无烟公寓,吃糖吧。”
李信将糖塞进嘴里,芥末味的奶糖,又辣又甜,味道古怪。
守约坐下来,将制服脱下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毫不留情地赶人:“药也上了,歉也道了,没什么说的,你走吧。”
“最近有风声,又有人盯上了你。”李信不起身,“你的事别人我信不过,才自己来……我没想打扰你,该道歉的是我。”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守约说,“我能有什么事,又有谁动的了我?你多少年没练过,那天在仓库手都生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管好自己。”
李信看着守约,将烟盒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那就不打扰你了。”
10.
守约又一次在街角发现李信的时候真的有点生气了,李信有些落魄地看着守约,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西装凌乱,领口还带着唇印。
“又来干什么?”守约问他。
李信扯了扯领带:“守约,我想你。”
守约看着颓唐的李信,终究还是把他带了上去,进门守约换了鞋,李信踟蹰地站在门前不肯进来。
守约睨了他一眼:“进来。”
李信摇头:“守约爱干净,这样不能进来。”
守约知道李信大概是醉得狠了,命令他说:“那去洗澡。”
李信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脱衣服,守约看着他胡闹,将他赶进浴室,在浴室外长舒了口气。
刚才李信扑到他身上,凑着他的耳朵对他说:“守约,你有反应了了。”
守约埋怨自己不争气的生理反应,又想起一点往事。
那时候李信也是要去洗澡,还妖娆地倚着门:“宝贝儿,一起来啊。”
守约白了他一眼,李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领带,他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系着领带,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来嘛。”
守约一脚给他踹了进去。
守约趁着李信洗澡的功夫做了个饭,等他出来穿着的还是自己的浴袍,洗完澡以后的李信显然清醒了几分,态度端正了一些:“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守约摆好碗筷,“吃饭吧。”
李信低眉顺眼地坐下,一声不吭地端起碗扒饭,守约问他:“酒会没吃饱?”
“没吃。”李信说,“被灌了酒,实在是太多了,半路溜出来,不知道怎么就走过来了。”
“空腹喝酒。”守约笑了笑,“喝不死你。”
李信:“……”
一顿饭吃完,衣服还没烘干,李信眉梢都是难掩的喜色,守约懒得搭理他,李信说:“守约,局里还好吗?”
“好得很。”守约头也不抬,“做好了明天就送你进去的准备。”
“你会去探视我吗?”李信问,“会吗?”
烘干机的音乐响了,守约去取他的衣服,声音被打开机器的声音掩盖住。
守约之前也会帮李信取衣服,有些衣服不能烘干,他也会耐心挂好,拿去晾晒。偶尔他不加班,李信出任务到凌晨才回来,推门进来时也总会等来一盏为他亮着的灯。
“回来啦。”守约怀里抱着个枕头,微微睁眼,躺在沙发上问他,“没受伤吧。”
“恰恰相反,精力四射。”李信说,“还能抱你回床上,甚至还能做点别的。”
“明天我早班。”守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李信旖旎的幻想,却也伸出手臂拥抱住他,“咱俩真不能都干这个,害我整日提心吊胆。”
“那我辞职回家。”李信说,“当米虫,你养我。”
“行啊。”守约笑。
守约将衣服扔给他:“对付穿吧,自己回去熨。”
“这套衣服只能干洗。”李信自顾自说着换上衣服,“回去就只能丢掉。”
守约没说话,挑了挑眉,看向门的方向。
“别这么绝情。”李信声音越来越小,“……”
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站起身:“你照顾好自己。”
“嗯。”守约最终也没再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开。
11.
“明日收网。”上司下达命令的时候,守约有些恍惚,这是一宗机密的案件,卧底已经潜伏了五年,搜集了足够多的证据,终于搜集到足够将那盘根错节的犯罪团伙连根拔起的证据。
守约看着那张写着“指挥官”的熟悉照片,眼底带了些笑意。
五年前的一天。
守约刚出了一起任务,回家时精疲力竭,手机铃声又响,李信替他接了起来。
“什么事?”守约问。
“小会。”李信说,“你睡吧,我替你去。”
守约想起来,被李信按了回去。
“资金不清晰,极大部分流入地下赌场,还涉及皮肉交易。”上司说,“得派个人到他们当中去打探消息。”
“巧了。”李信不习惯坐着,在一众人中靠着门,忽然说,“这是我家的产业。”
一片安静。
李信揉了一把头发:“我那个继承人哥哥前段时间被人打了一枪,那群老家伙还想着叫我回去做他的替身。”
“李信,你和守约快结婚了吧。”上司的眼神柔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李信说着,拍了拍自己制服前的徽章,“可是我宣誓过,国在前,家在后。”
他低下头,笑了笑:“我是替守约来开会的,如果他在这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信走过去,抽走上司手中带着“机密”字样的卷宗:“不过,别告诉他。”
李信一直不甘心做家族的剑,势必要做这执剑的人。
他太清楚他们做了什么肮脏的事,也下定决心要将他们斩落。
第二天早上,热搜飘红全是李氏集团的新闻,精致的面具被撕开,恶臭的肮脏的骨肉和血液被毫无保留的展示给所有人。
守约将手铐扣在李信手上时,李信终于露出如释重负地笑,阳光下他的金发灿烂,眉眼也灿烂。
“对不起,守约。”李信又一次说,“谢谢你。”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我们做什么。”守约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挥手,对着下属说,“带他上车。”
李氏集团的CEO入狱,而局里的指挥官李信走马上任。
还成了守约的上司。
“约哥。”庆功宴上下属找到守约,小声同他说,“这不是上次帮了你的那位前男友?”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伸了过来,提着下属的领子将他扯到一边:“是前未婚夫。”
下属打了个寒颤,想起上次指控的时候,一个漂亮的男孩指着李信的鼻子大骂说:“他不行,要不是钱给到了,谁会愿意跟他。”
那时李信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一言不发。
守约瞥了他一眼:“领导来了。”
他看着李信身上的西装:“不是洗过了就不要了?”
“李总不要。”李信说,“李师傅要。”
守约抿了一口酒,没有理他。
“我错了。”李信压低声音,“你怎么罚我都成,别不理我。”
“哪敢啊。”守约说,“都是同事,没有要闹僵的意思。”
“再给我一次机会。”李信看着守约的眼睛,一脸诚恳,“我再也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你还知道你一声不吭啊!”守约吼道。
这不过是个二十余人的内部宴会,守约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一嗓子镇住了全场的人。
他声音带着哽咽,瞪着李信:“谁稀罕你啊,我告诉你李信,老子早就不喜欢你了。”
他食指和拇指比量出一段距离:“我的喜欢,就这么点,早就随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谁在乎你的死活?”守约抹了一把眼睛,推开他径直走了出去,“我是不在乎。”
下属这时候才有胆子再走过来,他对李信说:“长官,约哥这么多年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李信微微低头,神情有些苦涩,不过这些下属都看不到,下属只能看到李信晦暗的神色和板着的俊脸,他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转身走了。
守约离开了宴所直接回了单位加班,一直到凌晨,才从浩如烟海的卷宗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收拾东西回去。
他又在门口捡到了李信。男人穿着那身西装,似乎是蜷缩着蹲在他家门前,听到声音警惕地抬头,却在看到来人时露出一个笑:“守约。”
守约绕过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12.
“恶劣的杀人事件。”下属说,“数名少女的尸体被发现在废弃的居民楼里,她们身上都带有伤痕,作案手法极其残忍。”
“调取附近所有的监控。”守约说,“我现在去现场。”
被封锁的现场附近仍旧有两三个同事,守约与他们打招呼,与下属一起走进废弃居民楼。
破旧的墙壁似乎摇摇欲坠,守约穿着鞋套,戴着专门的手套,踩在血泊之上,一步一步走上顶楼。
守约隐隐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这血腥气又浓郁又新鲜,有些太诡异了。
“你站在这里。”守约对下属说,“我自己上去。”
下属有些担忧,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有特别危险的情况只能让守约分神,只能说:“约哥你小心。”
守约微微点头,他将枪上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缓缓上楼,最终他在顶楼,被看到钉在墙上的女孩。
她身上的血好像流干了,看起来生前应该是很漂亮的女孩,守约颈间地青筋绷起,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血腥的手法。
不对劲。
守约觉得身后一阵凉风,他一闪身,一把刀擦肩而过劈下。
“我的作品怎么样?”凶手戴着面罩,手里是一把长刀,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他,“听说你是很厉害的长官,做我下一个作品怎么样?”
守约看着有些疯狂的人,问他:“你认识我?”
他笑得有些癫狂:“当然,局里有着赫赫功勋的百里先生,你的照片被挂在黑市的悬赏墙上,价格是最高的。”
“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守约说,“你怎么逃?”
他提着刀:“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我自有我的办法,不但要将你做成我的艺术品,还能逃出生天。”
守约心想自己这几个月真的是遇到鬼了,一个两个都针对着自己,不过趁着他狂笑之时守约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直接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那个人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守约眼前。
“什么鬼?”守约骂了一句,强打起精神,就在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同时将他扑到在地。
“小心!”李信将守约扑倒的同时也有一声枪响,守约狼狈站起来,揉了一把头,四周竟然换了副样子,地上的血的颜色又深又暗,女孩的尸体已经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这里有致幻的药物。”李信往守约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之前顶楼被锁住,他们还没有及时看。”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是钟表在走动,但是守约在刹那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快跑!”
守约拉着李信下意识就要顺着台阶向下,李信则当机立断,带着守约到窗边,一枪打断了窗锁,推开腐锈的窗。
“一起。”守约朝他大喊。
“滴答——咔。”
倒计时走向尽头,李信一把将守约推了出去。
七层的顶楼,下面却已搭好了垫子,守约摔了下去,下一刻就看到漫天的火光,已经被冲力扔出来的李信。
他想抬起手,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觉得钻心刺骨的疼,李信也落在垫子上,和守约隔了一段距离,四周很快围满了人,爆炸的轰鸣声让守约暂时丧失了听力,他看着下属抹着鼻涕跑过来,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守约终于伸出手,他摊开手掌,手心静静躺着一枚李信刚刚塞进他手中的素戒。
13.
“断了几根肋骨,背部有中度的烧伤,只能说还好命大,没有伤及要害。”
守约在医院躺了几天,终于被批准可以适当走动,他也弄明白了当天的事,凶手去而复返,在顶楼留了全息影像和致幻药物,李信不负责这次任务,可仍旧姗姗来迟地赶来,预料到可能有不对的他提前叫人做好了准备,但也没想到那个人比他想象中更丧心病狂。
不过这一下他伤得很重,守约住了不到一周就批准出院,他足足躺了一个月,还被医生按在床上不让走动。
守约来看他时还带了自己熬的鸡汤:“嫌犯已经落网了,是少年时期曾经被霸凌的、满脸烧伤痕迹的青年人,大概是报复社会,选择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伤害无辜。”
李信喝了一口鸡汤:“没用的家伙。”
“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了。”守约说,“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李信抱着保温盒:“能在住一段时间吗?”
守约骂他:“还嫌伤得不够重?”
李信说:“出院以后,我又没机会和你说话了。”
守约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看向李信:“你说的对,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
李信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低头继续喝鸡汤。
“但是我仔细想过,如果换做是我,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信的手微微颤抖,守约按着他的手,李信说:“是后遗症……绝对不是紧张。”
守约伸手,挑起自己颈间的链子,露出坠着的戒指。
“再试一次吧。”守约说,“不行就算了。”
李信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保温盒放在一边,他缠着绷带的手撑着病床坐起来,一把抱住守约。
“咔吧”一声,似乎是许久未动的关节在抗议。
“守约,对不起。”李信说。
“还有呢?”
“我爱你。”
他松开守约,缓缓按住自己的心脏:“这里,没有你就会死掉。”
“这颗心脏曾经近乎枯槁。”李信一字一顿说,“现在它又一点点鲜活了。”
“我爱你。”
-完-
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