嘲弄

摸鱼?摸鱼!

【李约七夕33h•13h】后路

上一棒@山 雨 

下一棒@黎枂 

1.

两个人从废弃的实验室逃出来以后彻底和上级失联。守约喝了一口水,抬头看遮蔽了天日的高大植物,层层叠叠的叶子透不出一丝光线,李信打着手电筒过来,将一个金属箱子轻轻放在地上,守约把水壶递给他,他接过,灌了一口水。

寂静,连漆黑的水潭都泛不起一丝波纹,但是两个人都知道危险如影随形——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了救援一位被困在此处的科学家,科学家最后一次和救援总部联系,是他承认自己在末日之前曾经进行过人体实验,而其中一个逃出去的实验品很可能在末世前就已经拥有了防感染的抗体。

科学家实验室所在的地方是污染的高危区,救援总部无法判断他说话的真实性,但他确实是生物研究领域有名的大牛,亦不能放弃他,于是派了救援队的精锐——李信和百里守约前去救他。

前期一切还算顺利,他们不太费力就找到了实验室,可是等到他们进入实验室,却发现科学家已经被他发狂的丧尸实验品啃得面目全非,一屋子的丧尸眼冒红光地看向他们两个,涎水从嘴巴里淌出来,歪着头就扑了过来。

死里逃生的两个人整理装备,发现不但丢失了联络器,连定位仪也不见了踪影,除了一些装备、补给品以外,只剩下一个从实验室里拿到的箱子。

金属材质的箱子不是很大,上面贴了一枚标签,写着“元病毒抗体”几个字,两个人都无法相信里面的东西的可靠性,因为救援总部的避难所里有一批幸存的、最顶尖的科学家,而他们对此还没什么太大的进展。

李信将水壶收好,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氮气保温,只有一支小小的针管药剂,金黄色的液体像是流动的光芒。

“你觉得靠谱不?”李信侧头问守约。

守约沉思了一会儿:“那个生物学家是被生生咬死的,我检查过他身上的伤口,有些很陈旧,已经结痂……”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阵,李信伸手要去拿那支药剂,被守约握住手腕:“你干什么?”

“缺少联络,回去的路太危险。”李信说,“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找到了什么,给你用上,以防万一。”

“不行!”守约坚决地拒绝他,“如果是真的,拿到基地去,会改变整个人类的命运。”

李信哼笑一声,不可置否,用另一只手将箱子合上:“你知道老子不在乎。”

守约瞪他,李信抽出手,反摸了一把守约的脸:“但是我听你的。”

2.

守约知道李信这人是真不在乎,末日之前他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裁,守约与他相识于一场酒会,那是一个非常荒诞的意外——守约的朋友临时有事,将一张入场券送给守约,叮嘱他少说话,多吃饭。

守约确实做到了,他在角落里端着香槟大快朵颐的时候,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守约僵了一下,不着痕迹咽下口中的蛋糕,用香槟顺了顺,回头,李信看他:“你和他们不一样。”

守约心想你是指我身上不合身的旧西装还是地摊上打折50块两条的领带,我就是个退伍待业的大龄青年,能装出来什么上流气概?

他虽然心里腹诽,但仍旧笑了笑,随手将一块蛋糕塞到李信手里:“这个好吃。”

守约有点忘了当天的细节了,他和李信一边喝酒一边吃蛋糕,两个人一句话不说吃到散场,后来李信说楼上有他的包房,干脆凑合一宿,守约心想免费的食宿,不蹭白不蹭……

遂被吃抹干净。

这段感情开始的稀里糊涂,但是守约渐渐发现李信这个人的内心和他光鲜亮丽的外表着实有点差异,他总是狂妄,偶尔又能表现出一些厌世的情绪,大多数事情他都不在乎,有些事情又尤其偏执,比如现在公司的董事长是他的叔叔,李信替他干活,又总想着将其取而代之。

守约对此没什么看法,因为他们交往了不到半个月,末日降临,许多人变成了丧尸,他们俩摸爬滚打活了下来,成了救援队的成员。

守约是因为自己原本就有点悲天悯人的情怀,他觉得自己能做点什么,就不应该坐以待毙,李信没有这些想法,他加入救援队,纯粹是因为守约想去。

守约觉得李信做事确实不要命,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因为守约和他一起,他冲进尸潮里,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末世以后的浪漫再也不是香槟和玫瑰,他们许多次从尸潮里死里逃生,汽车尾焰后面是排山倒海的丧尸,李信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按着守约和他拥吻;或者是有一次守约生日,李信抓了一排的丧尸,试图训练它们唱生日歌;不过守约最喜欢的是三个月前他们埋下了足足可以炸平山头的炸药,将一整座山的丧尸炸了个干净,守约和李信远远看着,火光冲天里,连哀嚎声都在一瞬间消失殆尽,巨大的轰鸣声让守约不由自主捂住耳朵,李信若无其事递过来一只草编的戒指:“喂,守约,末世结束以后……结婚吧。”

李信后来说,那是火光太盛,纹身的倒影,才不是脸红。

说实在的这样的日子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有时候守约也会疲惫,也会有过一丝“就这样吧”的念头,但是他看向李信,看着李信漫不经心将他的枪擦得锃亮,看着他侧脸上溅上的血痕和金色头发上的灰尘,又觉得哪怕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与他无关,总有一个人将他的命和自己的绑在了一起。

那家伙……比自己还厌世,没了自己,大概会变成疯子吧。

守约将箱子拿在手里,他们的车报废了,而这里并不安全,他对李信说:“朝着总部的方向走,再想办法。”

李信看他,守约挑眉,他们靠近了一些,额头和鼻子贴在一起,再微微侧头,一双唇就贴上了。

“要是有一天,我要变成丧尸。”李信恋恋不舍地和他分开,对守约说,“你再和我做一次,骑我身上的时候,一枪崩了我,做鬼也值了。”

“去你的。”守约骂他。

但他也知道,如今情况不容乐观,恐怕这次命运之神不会偏爱他们了。

3.

和丧尸一起到来的还有疯长的植物,守约至今没搞清楚它们究竟为什么会突然生长,这一切的噩梦好像是一场早有预谋的人类清洗计划,但是守约也并不意外,相比较于人类对环境的所作所为,这似乎还算仁慈。

两个人走了太远的路,远离实验室以后,许久许久都见不到人类生活的痕迹,守约和李信说了他的发现,李信笑了笑,抽出匕首切断地上的藤蔓,守约看到层层叠叠藤蔓包裹下的废弃电脑。

已经生锈,被腐蚀的几乎看不见原本的模样。

“晚上在哪里休息?”守约之前也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当李信问他时,他愣住了,除却这次,再差的境况下,他们都能有一台车。

守约抬头看到高大的树木,指着粗壮的枝桠:“睡树上吧。”

他们约定好轮流守夜,守约拿出压缩饼干和李信分食,两个人都筋疲力尽,白天还有力气调笑,夜里压力骤然增长,和疲惫交织在一起,是说不上来的压抑。

“你睡前半夜。”李信说,“后半夜替我。”

守约警惕地看着他:“你不会像上次一样不叫我吧。”

李信苦笑着说:“这次真不行了宝贝。”

守约睡得不踏实,但总归休息了一会儿,午夜里他被李信叫起来,树底下似乎有窸悉簌簌的声音,不能打手电,他们在黑夜中捏了捏彼此的手,李信找了个还算舒服的位置靠着休息,守约撑着树坐起来,百无聊赖地看着他的影子。

树荫把最后一点月光都遮住了。

他侧手,摸到了白天寻来的箱子。

4.

李信扎扎实实睡了一小觉,醒来时守约靠着他,两个人悬在树上,竟然都睡着了,天刚蒙蒙亮,李信轻轻推了推守约:“醒了,守约,该出发了。”

守约睡眼惺忪,勉强打起精神,李信低头往下看,神色凝重:“糟了。”

守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他们距树底有六七米远,地上密密麻麻全是丧尸,都是循着味道找来的。

“弹药不够。”李信说,“我们的防御装备有限,冷兵器生砍……大概刀钝了也逃不出去。”

守约没说话,拿出一块昨日捡来的破布,抽出匕首,趁李信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往左手臂上猛地一划——

树底下的丧尸沸腾了,守约将血放出来,任凭其流在布上,折下一段树枝,用破布裹着,猛地投了出去。

丧尸循着味道,一瘸一拐冲了过去。

树下的丧尸四散,守约用应急绷带紧急处理了伤口,对李信说:“我们得快点离开。”

李信一张脸黑得不行:“百里守约!”

“事出紧急。”守约叹了口气,“我们要快点走,我不想在这种事上跟你吵架。”

应急绷带是特制的,上面的药材既可以止血,又可以掩盖住味道。

丧尸几乎没有视觉,全靠嗅觉寻人。

李信扶着树站起来,踉跄了一下,他一边疑惑于自己为什么这么疲惫,一边和守约爬下树,朝着既定的方向狂奔。

索性一路再没遇见什么丧尸,好像那一群尸潮就是附近全部的丧尸了。

中午又是压缩饼干,李信寻了点野果,不是酸涩难以下咽,就是看上去就不能食用,守约看他忙前忙后,对他说:“别折腾了,我们还要赶路。”

“我只恨现在是末世。”李信咬牙切齿,“倘若货币还流通,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你买来安稳的后半生。”

守约笑,伸出没有伤口的手臂,轻轻拍了拍李信的脸:“你怎么知道现在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

李信瞪他。

“你工作太忙了。”守约说,“一个月见一两次,不是在做,就是在做的路上,末世以后,虽然难求一安稳,但是我几乎日日夜夜都能和你在一起。”

“你不贪心。”李信说,“我倒盼着你贪心。”

守约笑,眷恋地看着他:“我最贪心。”

李信哑然,面上带着不甘,却温柔地抱住守约,两个人沉默不语,就这么相拥着。

“别怕。”守约说,“他们会来救我们,顺着总部的方向走,总有机会能遇到。”

其实说这话时守约心里也没底,虽然他和李信之前曾数次去营救被困的搜救员,大家平日里也都是称兄道弟的朋友,但是这片区域的地形和生态也确实复杂,没人能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两个人休整一会儿,又重新出发,又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穿过了那片林子,守约隔了两天重新见到太阳,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他们在天黑之前寻到了一间废弃的房子,砖瓦结构完好,没有人类和丧尸打斗过的痕迹,就是门只剩下一半,窗户被木条封着,屋子里还算整洁,积了层厚厚的灰,显然是有人之前把这里当作了避难所,而后又废弃离开。

两个人在屋子里搜了一圈,除了些已经腐烂的蔬菜、肉类,还有几包即将过期的火腿肠和几盒肉罐头,吃了好久的压缩饼干,两个人都有些受不了,分了火腿肠,将罐头收进包里。

李信又在屋子外观察了一圈,藤蔓将整个房子包裹起来,凌乱的缠绕着,他砍了几段下来,把门封住。

又是得轮流守夜的一天,好在第二天早上两个人醒来并没有出现昨日那种被丧尸包围的情况,重新休整,火腿和饼干就着水草草吃了一顿饭,两个人又重新出发。

路上有几只零散的丧尸,都被他们轻松解决了,丧尸的血腥味也会招来同类,他们不敢久留,几乎是紧赶慢赶地走,两个人越来越沉默,也越来越疲惫,漫无止境地半人高的草丛,偶尔能见到的活物只有不知名的虫子,李信前天抓过想试试能不能吃,只闻了闻就呕了出来。

“我说。”李信看向守约,守约专心致志地赶路,听见李信说话,侧头看他。

李信想说“咱们不然放弃吧。”看到守约的样子又生生咽了回去,对他说:“累不累,我背你走一段。”

守约笑:“把你累趴了,等着后半段我伺候你?”

“想得美。”

两个人都笑,又走了一段,李信听见守约说:“李信,老子就是抬,也要给你抬回总部,收起你那点自暴自弃的心思,别想着到此为止。”

“我跟你没完。”

李信只是笑,守约看他吊儿郎当又得意的样子,有些气恼,扯了一把树叶,全扔他脸上。

5.

与总部失联的第十二天。

他们俩找到一个湖,李信对着湖水,把自己蓄了小半月的胡须剃光,守约在上游,将水壶灌满。

十天前他们就遇到过一次吃光了干粮,幸而他们又发现了一处废弃的民房,找到了两袋子饼干,李信看到饼干时哭笑不得,守约说:“估计这次以后,你再也不想吃饼干了。”

李信笑:“早就不想吃了,要不是你让我活着,我就一头撞死在饼干上。”

守约侧头看他,李信神色忽然一变,猛地朝守约扑过来,“刺啦”一声,是锐器刮破衣服的声音,守约反手抽出匕首,将它捅进丧尸的脑子。

李信倒在守约身上,喘着粗气。

“完了。”他说,“真要死你身上了。”

守约起身检查他的伤口,手臂上被划了几道口子,狰狞的伤口像是被猛兽而不是被丧尸抓的。

他拿出绷带和消毒药水,先替李信处理伤口,然后将其包扎上,李信看着他折腾完,才对他说:“你接着往下走吧,守约,我觉得马上就能回去了。”

“一起回。”守约头也不抬,将绷带系了个蝴蝶结。

“我回去干什么,等着关起来当标本吗?”李信说,“我在你宿舍床底下藏了五公斤的黄金,要是末日结束了,你还能潇洒。”

守约骂了一句。

“抚恤金都是你的。”李信接着说,他两眼无神地看着天,“别回去了就立刻找下家去爱……我会难过的。”

“李!信!”守约站起来,踹了他一脚,走到一旁将插在丧尸脑袋上的匕首抽出来,擦了擦,将那个从实验室拿出来的盒子扔给他,“打开。”

李信坐起来打开,里面是空的。

“死不了,也成不了丧尸。”守约说,“药肯定是有用的,不然那天给你打上以后,也不会吸引那么多丧尸。”

“我都说了,抬也会给你抬回去,趁着你自己能走,别给我添麻烦。”

李信忽然觉得刚刚被掏空的力气,在一瞬间又回来了。

“不会死了?”

“祸害遗千年。”守约没好气地说。

两个人继续向前,李信好像被丧尸那一爪子抓回了魂,一路问个不停。

“你不救人类了?”

“怎么不自己用,给我的话……我可得护好你。”

“守约,浪费了。”

守约忍无可忍,停下脚步:“李信。”

李信看他。

“滚你妈的。”守约说,“闭嘴,走。”

6.

与总部失联的第十六天,李信从湖里抓了条看起来能吃的鱼。

他想直接吃了,守约骂他:“淡水鱼做鱼生,你也不怕长一肚子寄生虫。”

在野外烤火是极其危险的行为,但是他们已经被逼上绝路,似乎什么都不重要,两个人美美饱餐了一顿,再赶路时,却发现果真屋漏偏逢连夜雨,他们真撞上了尸潮。

“绕路吧。”李信叹了口气,守约略略点头,只不过不知道这次两个人走错了什么地方,丧尸就好像跟着他们一般,无论如何也甩不掉。

“分开走。”守约当机立断,“想办法让他们分散一些,朝着南走,这地方我认识,再走两天,总归能走出去。”

“不行。”李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守约表情严肃:“你怕什么?再危险的境况我们也见过,我也能逃出去,你只是免疫感染又不是咬不死,我们如此陪它们转圈,迟早困死在这里。”

李信吼道:“老子担心你!”

守约侧头,忍不住笑了,他看向李信,轻轻揉了揉他的头:“我心里有数,马上快出去了,我还等着末日以后,你卖掉黄金带着我吃香喝辣。”

李信带着怨气,却知道自己拗不过守约,两个人就此分开,正如守约说的,尸潮分作两拨,数量明显少了不少,李信在林子里绕了半天,一边躲一边杀,终于逃了出去。

却没守约的消息。

他勉强沉住气,朝着南方走,独自走了三天,终于又看见了守约。

守约倒在一棵树下,脸色有些苍白,李信快疯了,检查他的身体,守约无奈地笑,拉开外套,露出腹部狰狞的伤口。

泛着幽幽的黑色。

“……”李信咬着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亲亲我,行吗?”守约说,“快挺不住了,但是总归要见上一面。”

“我们回家。”李信说。

“回去,别管我。”守约接着说,“再往前就是联络站,活下去,代我看看这末世结束是什么样子。”

“我们回家。”

“我爱你,李信。”守约将贴身带着的草戒指递给他,“别想我。”

“我们回家啊!”

李信吼着,看守约身上的伤口:“会好的,怎么才能好?百里守约你个傻子,药水你为什么自己不打,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

“你不懂吗?”守约虚弱得说不出来话,断断续续地将,呼吸声像是嗬嗬的风声,“联络器坏掉的时候我就担心咱们没办法回去,人都死了还想什么未来,我得给自己留后路。”

他伸出手,摸了摸李信的脸:“我的后路,就是你啊。”

守约断断续续想起了一些事儿,比如他模糊的一团的童年记忆,在药水里,周围都是观察他的人……

后来呢?

他垂下手,失去了意识。

7.

李信抱紧他,一直一直喊他,最后将自己的手臂割破了,血淌出来,落在守约唇上,像是妖冶的玫瑰。

守约不张口,李信自己咬破嘴唇,吻他。

可他就是不醒。

世界灰暗的时候,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李信听到人说:“李哥——约哥——这是……怎么了?”

李信站起来,头发凌乱,扯着一个人的衣领按在树上,没有意料之中枪支上膛的声音,李信脸上满是泪水,嘶吼到:“杀了我啊!”

“李哥……”被他按着的人艰难地开口,“咱们带约哥回家。”

“……”李信嘴唇动了动,松开他,颓然跪了下去。

然后听见有人晃动着他的肩膀对他说:“哥!约哥还有呼吸!”

李信仰头看他。

“有呼吸,不是丧尸,没死!”搜救队的朋友说,“带他回去,他不是丧尸,就还有办法!”

李信踉跄地站起来,因为情绪激动又摔倒,众人过去扶他,他指着守约:“带他回家。”

8.

消毒水的味道有点熟悉,守约睁开眼睛,一侧头,先看到了李信。

他深吸一口气,按了按自己的伤口,还疼,没死。

李信醒了过来,惊喜地看他:“守约!”

守约:“我……没死?”

“专家说你身体里有抗体。”李信说,“伤口太深,一开始会造成感染的假象,打了提高免疫力的药,扛过来了。”

他扶着守约坐起来,守约看自己胸前系着的草戒指灰扑扑的。

“抗体?”守约琢磨着李信的话。

“一开始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从实验室拿回来的储存卡里有一份当年人体实验的资料,上面有你的名字。”李信说,“你从来没告诉我。”

守约哭笑不得:“我忘了。”

“专家抽了一管你的血液做研究……”

李信还没说完一个搜救队的朋友走了进来,带着饭菜:“李信知道了以后像个疯子,后来人家再三保证不会伤害你,后续研究也会征得你的同意,他才作罢。”

李信抿了抿唇:“人类的未来没有你重要。”

守约想亲他,他猜李信也想,但是朋友在,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最后朋友被磨走了,他们就吻到了一起。

“你可得快点好。”李信说,“搜救队还在等我们回去报道。”

“人类的死活又重要了?”

李信摇头:“给老婆制造一个良好的生存环境,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信哥啊。”守约说。

“什么?”

“滚,才不是你老婆。”

两个人对视一眼,就开始笑,笑着笑着李信哭了,抱着守约不说话,守约有点懂李信的感觉,酝酿了一会儿也觉得心里难受,刚想说话,听到李信说:“结婚的事儿,还作数吗?”

守约又忍不住笑:“生死都作数。”

-完-

【李约除夕30h/24:00】爱意随风止

上一棒@比格喵喵  下一棒@安小鹿的停机坪 

爱意随风止,可是风总会再起,我总会忍不住爱你。

1.

李信带着新的男孩儿参加酒局的时候大家并不意外。那个漂亮的男孩唇红齿白,笑起来时有一对很醉人的酒窝,他坐在李信的怀里,任由李信的手揉着他的腿,眼睛里带着俏皮,却也乖巧,总而言之他表现的恰到好处。

一位友人给李信递了杯酒,他漫不经心地接过,微微抿了抿,男孩看他,李信笑,男孩凑近了些,李信将酒杯递到他嘴边,看着他抿了一口。

众人起哄,李信抬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包厢里很热闹,酒水和音乐,以及在坐的人完美的融合在一起,这才是欢乐场该有的模样。

酒局一直到深夜才散去,李信与他们都是相熟多年的“好友”,众人看他喝的微醺,体贴地在楼上开了包间,李信揽着男孩上楼,他确实有些醉了,醉到眼前的人似乎和之前的某一个人的身影慢慢重合,即使这个与那个人一点都不一样。

“信哥。”男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蜜糖的味道,李信微微皱眉,清醒了几分,看他,男孩说,“主人,今天想怎么玩?”

李信彻底清醒了。

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不过是他众多玩伴中的一个,而那个敢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的人,终究还是离他而去了。

李信的唇抿成一条线,男孩跟了他快三月,明白或许又是哪一句话惹得他不快,紧张又带着可怜兮兮地看他,李信缓了几秒,最终还是露出了个笑:“玩点野的。”

2.

守约清晨才回到局里,刚推开门就闻到了满屋的饭菜香,局里很忙,他们中的许多都刚熬了个通宵,正凑在一起吃早饭,守约揉了揉眉心,下属看到他,递了一盒包子过去:“约哥才回来?来吃早饭,热热乎乎的大包子,牛肉馅的!”

守约接了一个咬了一口,吃了满嘴的汤汁和肉馅,果然味道不错。他看着包子:“哪里买的?之前没吃过这家。”

“附近新开的。”下属说着又递给他一杯豆浆,压低声音,“约哥,那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有眉目吗?”

守约将配枪解下,坐到办公桌前,长腿搭在桌上,挑眉看下属,下属便乐颠颠地用吸管戳开豆浆的塑封递到守约手边,守约满意接过,说道:“明天收网。”

他们部门最近接了个大案子,守约跟了半月有余,同事和下属看着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终于要到了收网的时候。

“太好了!”下属嚎了一嗓子,随即捂住嘴,他级别不够,还不能接触这个等级的案子,也知道守约透露给他这些细节已经有些不妥,遂压低声音,“约哥,这么多年,你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吧?”

守约拿着豆浆的手一顿,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仅仅是顿了顿,他便继续若无其事地说:“破不了的当然也有,有些旧案牵扯了太多的人和事……还是尽自己可能守住能守住的正义吧。”

下属似懂非懂,任谁都知道他们的这位混血魔种的上司最是公正,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好像不应该出自他的口中,可是下属向来对守约有百分百的信任,守约合上眼睛,挥了挥手:“我睡一会儿,半个小时后还有个会。”

3.

李信醒时闻到了些饭菜香味,他睁开眼睛,男孩穿着他的睡衣,睡衣比男孩的身量要大上一些,衬得他有些娇小。他正将几个碟子摆在桌上,看到李信起身,朝他挥手:“主人,吃早饭了。”

李信的头还带着宿醉的昏沉,金发散乱,他坐起身,男孩递给他一杯水:“今天要去公司吗?”

李信略略点头:“一会儿我给司机打电话送你回去。”

“我能跟你一同去吗?”男孩小心翼翼地问,他听过自己的“前辈”们的一些传言,如果李信愿意把他带到公司里,就说明他坐稳了李信枕边人的位置。

李信将水喝光,把空杯子递给男孩,男孩接过,李信揉了揉他柔软的头发,略略侧头,声音低沉:“别太贪心。”

李信不紧不慢换好衣服,吃完饭后司机的电话就到了,男孩看着他,似乎仍旧心有不甘,李信觉得这个男孩还算体贴,正准备安抚两句,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他接起,对方说了几句,他的脸色立刻变了。

“主理人是谁?”李信问道,“处理掉。”

对面说了个名字,李信愣住,许久没说话,直到电话那头又询问了几句,他才开口:“放掉吧。”

电话挂断后李信的神色有些凝重,男孩小心翼翼观察他,李信连笑也懒得给他,拿起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留下一句话:“有时间打电话给你。”

4.

守约猛灌了一口咖啡,让自己清醒几分,这次的案子很大,也涉及了本市一些大企业的秘辛,守约纵然比旁人公正,也不愿意去纠缠那些事情,只是最开始时被害人的家属神情太过哀戚,他才最终答应成为主理人,处理这案件。

人证物证具在,只需要实施最后的抓捕,他就能在长达半月的不眠不休的高强度工作后迎来一个假期。

“约哥,准备就绪。”下属传来消息,守约打起精神,拿起手中的枪,“开始。”

只不过事情进行的顺利程度超出了他的想象,这伙犯罪分子似乎丧失了之前强烈的求生和反抗欲望,亦或者他们的计划太过周密,已经断绝了他们任何逃跑的可能,审讯时守约亲自到场,他的马丁靴擦的锃亮,漫不经心扫视过去,问嫌疑人:“你们背后的人是谁?”

嫌疑人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是个臃肿的中年人,听到守约的话身体前倾,咧开嘴露出金牙:“我家老板托我捎个口信给您。”

“别来无恙。”

守约离开审讯室时下属就凑了过来,他看着守约冰冷的一张脸问:“约哥,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守约看着下属,回想起了些往事,自嘲地笑了声:“不过是将我的罪恶和肮脏又翻了出来而已。”

5.

李信和百里守约刚毕业分到局里时都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只不过百里守约是真的一腔热血,等着匡扶正义,而李信则是因为家族生意需要这么一个在局里的眼线。

他们大约是在即将毕业分时候开始交往,也说不上来是谁先喜欢的谁,谁先追的谁。不太合拍,又好像天生一对,说的大概就是他们。

那时守约还不懂那么多弯弯绕绕,是非曲直一定要纠个一板一眼,他横冲直撞,便有人看不惯他,李信向来纵容,却也不厌其烦地跟在他后面给他善后。

“李信。”下班后他们一起回到那个租来的家,李信靠在沙发上,守约去厨房里备菜,叫他,“去把昨天的碗洗了。”

李信懒洋洋应了一句,站起身去厨房,他们两个一个择菜一个洗碗,李信更快一些,洗完了以后也不安生,从守约身后抱住他,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今晚来一次吗?”

“明天还要出外勤。”守约的耳朵机敏地竖起来,按住他的手,“遭不住你,自己和左右手玩儿去吧。”

李信仍旧抱着他:“那行,让我抱一会儿。”

守约略带嫌弃地看他,眼睛里的爱意也藏不住,慢慢吻他。

守约被他弄得有些痒,放下蔬菜无奈地看他,李信像一条缠人的狗狗一般抱住他。

“过了年去结婚吧。”饭后李信收拾碗筷的时候忽然说。

守约正将洗好的衣服叠起,闻言有些错愕地抬头,李信揉了一把头发,从衬衣口袋里拿出一枚戒指:“在我这儿定下来吧。”

那枚银制的素戒很漂亮,也让守约有些措手不及:“这算是求婚?”

“是吧。”李信说,“好像少了点仪式感,本来想准备惊喜,可是看好了戒指有了念头,就想立刻说给你听。”

“我能拒绝吗?”守约忽然萌生出一点恶作剧的心思,眨了眨眼问李信。

李信愣住,他的表情很严肃,似乎在思考什么,最后说:“我不想你拒绝。”

“我不能没有你。”李信说着,指着自己的心脏,“这里,没有你就死掉了。”

6.

李信一直不甘心做家族的剑,势必要做这执剑的人,这样的念头在与守约相处的过程中的确有所动摇,可是当他苦心经营多年终于将家族的继承人推下位时,他仍旧放不下自己执念许久的东西。

守约前一天还在试他的新衬衣,李信站在他旁边,看着他站的笔挺,守约对着镜子打量了自己一会儿,回头问李信:“怎么样?”

李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了。”

“幸亏明天照相是照上半身。”守约走过去看着他,李信想抱他,守约按住他的手,“别再让我花力气去熨烫衣服。”

不过第二天守约没有等来那个一起去民政局的人,他醒来时李信已经不见了,守约没有表现出一点歇斯底里甚至难过,他开始有点懵,打电话给局里时就接到了李信递了辞呈的消息。李信什么东西都没带走,又好像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守约将戒指收在盒子最下面,将租的房子退掉,房东看着满屋子的东西问他什么时候搬走,守约提着个小小的行李箱,礼貌地对房东说:“剩下的都不要了。”

守约想不清楚为什么李信会不告而别,偶尔失眠他也会回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们太模范了,模范到一切事做起来都那么完美,模范到守约原本以为能走到尽头的。

7.

一年后李信出任CEO的时候家族给他办了个小小的宴会,邀请了很多业界的名流和社会上的精英人士,所以李信在名单上看到百里守约的名字时不奇怪,等到他到来的时候也不奇怪。

曾经的爱人一夜陌路,始作俑者就是李信自己,他这一年里有太多睡不着的夜晚,梦中都是守约的模样,可是他似乎没什么资格再去争取了。

“李先生,别来无恙。”守约的气质更清冷了,他在一众宾客中显得格格不入,又似乎天生就应该成为焦点,李信勉强露出一个微笑,“守约”两个字在唇//齿间绕了百转千回,却始终说不出口。

最后他微微点头,有旁人与他说话,他就慌乱地转身。

他觉得守约在看他,他希望守约在看他,他希望守约能骂他,能给他一拳,哪怕再难听再疼他都心甘情愿,这样能让他好过一些。

两个人在洗漱间相遇的时候都有些意外,李信站在守约面前,正准备说话,守约打断他:“李先生,什么事?”

“守约。”李信看着他,“对不起。”

“砰”的一声,李信被守约揪着领子按在墙上,守约的额头抵着李信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李信,你在和我说对不起吗?”

空气中仿佛有化不开的怒意,可是守约还是渐渐冷静下来,他松开李信的衣领,甚至下意识将他的一缕散乱的金发拢起,守约拉开距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递给李信:“还给你。”

李信看着戒指盒,又看向守约。

“其他的东西早就扔了。”守约说,“这个比较贵,当初花了你半年的工资吧,虽然李总现在可能看不上这点钱,但还是还给你比较好。”

李信不接,守约将盒子放在一旁的水池边,好整以暇地整理自己的领带,又拿出一个u盘放在盒子上:“李先生虽然有商业头脑,但是经手的生意还是太脏了,从今以后,我也不会再帮你了。”

“分手快乐,李信。”守约说着,翘起嘴角,“好自为之。”

李信拿起戒指盒和u盘,他知道u盘里是什么,守约非常爱他的工作,从不偏颇。

却在他这里破了例。

但是再也没有以后了。

7.

“我已经快三十岁了,木兰姐。”守约用纸吸管将奶茶的塑封戳破,吸管在里面打了个旋,他终于有了几天休假,曾经的学姐现在的好友正巧也不忙,约他出来吃饭,“不是小孩子了。”

“所以我才建议你再谈一段。”木兰说,“你和李信已经分了五六年了吧,人家左拥右抱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你也不必再沉湎于过去了。”

“我没有。”守约认真说,“早就忘了他了。没再谈是因为工作忙,没遇到合适的,说不定明天就会遇到个合适的,后天就去结婚。”

“守约。”木兰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忘掉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状态。”

守约沉默了一会儿,抬头笑:“明明这么快乐的假期,木兰姐提那些事做什么。”

“喜欢极了就会触底反弹。”守约说,“不是恨,只是不喜欢了。李信像是我心头的一根刺,每每想到都会让我心疼,可是想久了也就习惯了,甚至让我拔下来,我还有些不舍。”

“我真的没有沉湎于过去,也是真的没有再遇到合适的人。”守约说着,自嘲地笑了笑,“我们这么说他,好像他死了似的。”

守约喝了一口奶茶,看向玻璃窗外匆匆忙忙地行人:“和李信在一起时总觉得自己像个孩子,他总是帮我把事情打理好,闯出祸也不用担心,通通丢给他,他就帮我道歉善后,他从未提过忠诚,但是我知道他会忠诚;他也不常说爱我,但是我想他也是爱过我的。”

“你看,木兰姐。”守约看着她,“这样的人都会失约,又有什么样的人值得相信呢?”

木兰和守约并不知道奶茶店里还坐着一位他们的熟人,李信坐在角落里,听完了他们全部的对话,直到他们离去也没有动。他面前摆着的热牛奶早就凉了,电话铃声响起,他木然拿出手机:“喂。”

“主人,今晚您来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地试探。

李信简洁说:“不。”

上次守约打断了他一单很重要的生意,他做的天衣无缝,直到最后收网时才被李信察觉到,李信知道守约最终还是会知道幕后的人是他,干脆自己先跳了出来,让自己的下属说出那样的话。

他终究忍不住,又一次试图招惹他。

8.

刚休假三天的守约匆匆忙忙返回局里,又出了一起恶劣的绑架案件,歹徒劫持了一整个校车的孩子,不提赎金,指名要百里守约过去与他们交涉。

地点在郊区的一处废弃仓库内,四周早就被绑匪清理过,背靠丛林,易守难攻,而且全封闭,没有窗户,狙击手也找不到合适的位置。

“约哥,他们……好像是针对你的。”下属看着守约最后一次整理弹夹和防弹衣,低声说。

守约没有说话,他将枪支上膛,绑匪打来电话:“他一个人进来,不许携带枪支武器。”

下属皱眉,守约倒是从容地将枪递给下属:“替我保管。”

守约并不害怕,他知道这几年自己办了不少大案,也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李信之前就对他说过,凡事留几分余地,免得他替他善后时不好收场,守约总是叉过话头,仍旧我行我素,等到李信离开后,他更是不在乎了。

如果他们真是因为他才绑架了孩子们,那么他必须得做些什么来弥补过错。

守约走进仓库时就有人关上了门,并且用金属探测仪扫描了他。他看着七八个绑匪手中拿着刀,押着孩子们,孩子们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连哭的力气也没有了。

守约一眼认出了为首的刀疤男,三年前他曾经破获了一起恶劣的抢劫杀人事件,凶手正是刀疤男的弟弟,后来他在狱中畏罪自杀,守约还被这个人堵在巷口。

那时守约把他揍了一顿押回了局里。

“百里长官还记得我吗?”刀疤男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脱掉外衣,露出绑着的炸弹,“你猜猜明天的头条是什么?百里守约救人不利,致使十余名人质身亡?”

“你冷静些。”守约看着他,伸出双手,后退了一步,“这里还有你的人。”

“他们都是亡命徒。”刀疤男说,“他们的亲人友人因你入狱或死亡,他们都想你死。”

“不是因为我。”守约说,“是他们有罪。”

刀疤男瞪大眼睛怒吼:“你还在狡辩什么!如果不是你,我的弟弟会自杀吗?”

守约深吸一口气,他看着刀疤男:“你别冲动……既然你要我死,那你放了孩子们,我任你处置,如何?”

“这样吗?”刀疤男近乎痴狂地抚摸自己身上绑着的炸弹,猛然抬头,“不行!他们!你!所有人!都要祭奠我的弟弟!”

“等等。”守约看他有按下遥控器的架势,立刻说,“你想让我这么简单的死吗?不想先折磨一下?不想先解解恨吗?”

刀疤男终于安静了下来,他笑着说:“还是百里长官会。”

刀疤男对他说:“那就请百里长官跪着爬过来吧。”

守约毫不犹豫地跪了下来,弯下腰,手撑着地。

一众匪徒嚣张地大笑,甚至有一个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照着他的侧腰就是一脚。

守约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他低着头,眼睛藏在碎发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

他慢慢爬过去,直到爬到刀疤男脚下。

缓缓抬头。

刀疤男笑得畅快,就在下一刻,守约手中突然出现一把骨刀,直直插进了刀疤男的咽喉。

一击毙命。

守约反手拿起炸弹的启动按钮,与此同时,原本被反锁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残影闪过,迅速击倒了数名匪徒。

局势在一瞬间被逆转,匪徒迅速被制服,守约长舒了一口气,高度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他看着炸药被解下,将启动装置交给专业人员,竟脱力般想要跌倒在地上。

一个人扶住了他。

“……”

守约忽然觉得自己有了力气,支撑起自己,推开李信:“你怎么知道的?”

“你的事我都知道。”李信说,“我就是个变态的偷窥狂,做先逃跑的那个人,还要做念念不忘的那个。”

守约没说话,他知道如果不是李信第一时间冲进来,他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在不伤害人质的情况下制服所有的歹徒。

“谢谢。”守约说,“替孩子们说的。”

“我不是为了那些人。”李信说,“但是如果他们有事,你会自责。”

他还想说些什么,终于处理好事情的下属来寻守约,守约推开李信,转身走了。

下属不认识李信,只知道他原来曾经在局里待过,不知道哪里搞来的上级命令,负责协助守约。

而他当时真的一脚踹开了那扇门,时机刚好地帮了守约。

“长官。”下属看着守约走了想跟着他,但仍旧不忘了感谢李信,“多谢你帮忙。”

“那个人在哪?”李信忽然问。

“啊?”

“死了的主谋。”

“啊,被拉上车了。”

9.

后来守约听说,李信不顾阻拦去寻了那个人的尸体,又捅了几十刀才作罢,庭审时他出钱请了全市最有名的律师,将余下罪犯的后半辈子都钉在了监狱里。

那个踹了守约一脚的人也被李信找了出来,守约听说他申请了审讯,那天将人打了个半死。

“约哥,你和那位长官是什么关系?”下属忍不住问他。

守约想到自己那枚藏在靴子里的骨刀,李信亲手给他做的,说他总有能用到的一天。

“前男友。”守约说,“他也不是什么长官,早些年就离开局里了,现在是个商人。”

下属瞪大了眼睛,随即了然说:“怪不得,怪不得。”

守约皱眉:“什么怪不得。”

下属说:“那天他后面姗姗来迟,盯着那扇门恨不得把门盯穿,后来那个报复的劲,我就说不像是局里的作风。”

“约哥,他是对你旧情难忘呢。”

守约哼笑了一声:“分手后他的情人都能塞满一辆车,说什么旧情难忘……”

“是他问心有愧。”

守约回家的时候觉得有人盯着自己,他不动声色地开门,却在下一刻冲向街角,猛扑按倒一个人。

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守约的手肘抵着李信的脖子,李信手上的烟还燃着,他将手拉远了些,免得燎到守约的头发:“是我。”

守约看着他,一拳就招呼了上去。

守约拿药箱的时候还带着怒意,李信坐在沙发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学校里被训话的时候,腰挺得笔直,那副痞气一点也看不见了。

“跟踪我干什么?”守约问,“好好的生意不做,好好的情人不抱,整日讨嫌。”

“做的也不是什么正经生意。”李信说,“再做几年,我也得被你亲手送进去。”

守约没说话,酒精棉按在他脸上,力气又重了些。

守约忽然想到几年前的时候,李信出任务也总是受伤,医务室不去却偏要找他来上药,守约但凡用了点里,这家伙就开始干嚎,非要讨个吻才成。

“怎么不叫唤了?”守约下意识问出口。

李信看着他,棕红色的眼睛里有守约小小的倒影:“不敢了。”

以前是仗着你喜欢我,现在不敢了。

守约没说话,上完药收拾药箱,将箱子放回原处,李信从口袋里摸出烟和打火机,火刚要凑过去,又停住了。

守约最不喜欢烟味,以前他也不抽,后来想守约想得狠了,工作累了就学会了,而且抽的比谁都凶。

瘾上来的时候止都止不住,李信贪婪地看着守约,砰砰跳的心慢慢安静下来了。

守约回来的时候递给李信一块糖,李信有些错愕,守约皱眉:“不是烟瘾来了,这是无烟公寓,吃糖吧。”

李信将糖塞进嘴里,芥末味的奶糖,又辣又甜,味道古怪。

守约坐下来,将制服脱下叠好放在一旁,然后毫不留情地赶人:“药也上了,歉也道了,没什么说的,你走吧。”

“最近有风声,又有人盯上了你。”李信不起身,“你的事别人我信不过,才自己来……我没想打扰你,该道歉的是我。”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吧。”守约说,“我能有什么事,又有谁动的了我?你多少年没练过,那天在仓库手都生了,与其担心别人,不如管好自己。”

李信看着守约,将烟盒和打火机拿出来放在桌子上,站了起来:“那就不打扰你了。”

10.

守约又一次在街角发现李信的时候真的有点生气了,李信有些落魄地看着守约,他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西装凌乱,领口还带着唇印。

“又来干什么?”守约问他。

李信扯了扯领带:“守约,我想你。”

守约看着颓唐的李信,终究还是把他带了上去,进门守约换了鞋,李信踟蹰地站在门前不肯进来。

守约睨了他一眼:“进来。”

李信摇头:“守约爱干净,这样不能进来。”

守约知道李信大概是醉得狠了,命令他说:“那去洗澡。”

李信看了他一眼,当着他的面一件一件脱衣服,守约看着他胡闹,将他赶进浴室,在浴室外长舒了口气。

刚才李信扑到他身上,凑着他的耳朵对他说:“守约,你有反应了了。”

守约埋怨自己不争气的生理反应,又想起一点往事。

那时候李信也是要去洗澡,还妖娆地倚着门:“宝贝儿,一起来啊。”

守约白了他一眼,李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条领带,他只穿了一条平角内裤,系着领带,摆了个自以为很帅的造型:“来嘛。”

守约一脚给他踹了进去。

守约趁着李信洗澡的功夫做了个饭,等他出来穿着的还是自己的浴袍,洗完澡以后的李信显然清醒了几分,态度端正了一些:“对不起。”

“道歉有用的话还要我们干什么。”守约摆好碗筷,“吃饭吧。”

李信低眉顺眼地坐下,一声不吭地端起碗扒饭,守约问他:“酒会没吃饱?”

“没吃。”李信说,“被灌了酒,实在是太多了,半路溜出来,不知道怎么就走过来了。”

“空腹喝酒。”守约笑了笑,“喝不死你。”

李信:“……”

一顿饭吃完,衣服还没烘干,李信眉梢都是难掩的喜色,守约懒得搭理他,李信说:“守约,局里还好吗?”

“好得很。”守约头也不抬,“做好了明天就送你进去的准备。”

“你会去探视我吗?”李信问,“会吗?”

烘干机的音乐响了,守约去取他的衣服,声音被打开机器的声音掩盖住。

守约之前也会帮李信取衣服,有些衣服不能烘干,他也会耐心挂好,拿去晾晒。偶尔他不加班,李信出任务到凌晨才回来,推门进来时也总会等来一盏为他亮着的灯。

“回来啦。”守约怀里抱着个枕头,微微睁眼,躺在沙发上问他,“没受伤吧。”

“恰恰相反,精力四射。”李信说,“还能抱你回床上,甚至还能做点别的。”

“明天我早班。”守约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李信旖旎的幻想,却也伸出手臂拥抱住他,“咱俩真不能都干这个,害我整日提心吊胆。”

“那我辞职回家。”李信说,“当米虫,你养我。”

“行啊。”守约笑。

守约将衣服扔给他:“对付穿吧,自己回去熨。”

“这套衣服只能干洗。”李信自顾自说着换上衣服,“回去就只能丢掉。”

守约没说话,挑了挑眉,看向门的方向。

“别这么绝情。”李信声音越来越小,“……”

他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欲言又止地停了下来,站起身:“你照顾好自己。”

“嗯。”守约最终也没再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开。

11.

“明日收网。”上司下达命令的时候,守约有些恍惚,这是一宗机密的案件,卧底已经潜伏了五年,搜集了足够多的证据,终于搜集到足够将那盘根错节的犯罪团伙连根拔起的证据。

守约看着那张写着“指挥官”的熟悉照片,眼底带了些笑意。

五年前的一天。

守约刚出了一起任务,回家时精疲力竭,手机铃声又响,李信替他接了起来。

“什么事?”守约问。

“小会。”李信说,“你睡吧,我替你去。”

守约想起来,被李信按了回去。

“资金不清晰,极大部分流入地下赌场,还涉及皮肉交易。”上司说,“得派个人到他们当中去打探消息。”

“巧了。”李信不习惯坐着,在一众人中靠着门,忽然说,“这是我家的产业。”

一片安静。

李信揉了一把头发:“我那个继承人哥哥前段时间被人打了一枪,那群老家伙还想着叫我回去做他的替身。”

“李信,你和守约快结婚了吧。”上司的眼神柔和,“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知道。”李信说着,拍了拍自己制服前的徽章,“可是我宣誓过,国在前,家在后。”

他低下头,笑了笑:“我是替守约来开会的,如果他在这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信走过去,抽走上司手中带着“机密”字样的卷宗:“不过,别告诉他。”

李信一直不甘心做家族的剑,势必要做这执剑的人。

他太清楚他们做了什么肮脏的事,也下定决心要将他们斩落。

第二天早上,热搜飘红全是李氏集团的新闻,精致的面具被撕开,恶臭的肮脏的骨肉和血液被毫无保留的展示给所有人。

守约将手铐扣在李信手上时,李信终于露出如释重负地笑,阳光下他的金发灿烂,眉眼也灿烂。

“对不起,守约。”李信又一次说,“谢谢你。”

“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我们做什么。”守约拍了拍他的肩膀,潇洒挥手,对着下属说,“带他上车。”

李氏集团的CEO入狱,而局里的指挥官李信走马上任。

还成了守约的上司。

“约哥。”庆功宴上下属找到守约,小声同他说,“这不是上次帮了你的那位前男友?”

话还没说完,一只手伸了过来,提着下属的领子将他扯到一边:“是前未婚夫。”

下属打了个寒颤,想起上次指控的时候,一个漂亮的男孩指着李信的鼻子大骂说:“他不行,要不是钱给到了,谁会愿意跟他。”

那时李信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一言不发。

守约瞥了他一眼:“领导来了。”

他看着李信身上的西装:“不是洗过了就不要了?”

“李总不要。”李信说,“李师傅要。”

守约抿了一口酒,没有理他。

“我错了。”李信压低声音,“你怎么罚我都成,别不理我。”

“哪敢啊。”守约说,“都是同事,没有要闹僵的意思。”

“再给我一次机会。”李信看着守约的眼睛,一脸诚恳,“我再也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你还知道你一声不吭啊!”守约吼道。

这不过是个二十余人的内部宴会,守约的声音太有穿透力,一嗓子镇住了全场的人。

他声音带着哽咽,瞪着李信:“谁稀罕你啊,我告诉你李信,老子早就不喜欢你了。”

他食指和拇指比量出一段距离:“我的喜欢,就这么点,早就随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谁在乎你的死活?”守约抹了一把眼睛,推开他径直走了出去,“我是不在乎。”

下属这时候才有胆子再走过来,他对李信说:“长官,约哥这么多年都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李信微微低头,神情有些苦涩,不过这些下属都看不到,下属只能看到李信晦暗的神色和板着的俊脸,他也不知道要再说什么了,拍了拍李信的肩膀,转身走了。

守约离开了宴所直接回了单位加班,一直到凌晨,才从浩如烟海的卷宗里抬起头,揉了揉眉心,收拾东西回去。

他又在门口捡到了李信。男人穿着那身西装,似乎是蜷缩着蹲在他家门前,听到声音警惕地抬头,却在看到来人时露出一个笑:“守约。”

守约绕过他,打开门,走了进去。

12.

“恶劣的杀人事件。”下属说,“数名少女的尸体被发现在废弃的居民楼里,她们身上都带有伤痕,作案手法极其残忍。”

“调取附近所有的监控。”守约说,“我现在去现场。”

被封锁的现场附近仍旧有两三个同事,守约与他们打招呼,与下属一起走进废弃居民楼。

破旧的墙壁似乎摇摇欲坠,守约穿着鞋套,戴着专门的手套,踩在血泊之上,一步一步走上顶楼。

守约隐隐觉得事情有什么不对,这血腥气又浓郁又新鲜,有些太诡异了。

“你站在这里。”守约对下属说,“我自己上去。”

下属有些担忧,但他知道以自己的能力如果真的有特别危险的情况只能让守约分神,只能说:“约哥你小心。”

守约微微点头,他将枪上膛,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缓缓上楼,最终他在顶楼,被看到钉在墙上的女孩。

她身上的血好像流干了,看起来生前应该是很漂亮的女孩,守约颈间地青筋绷起,他第一次见到如此残忍血腥的手法。

不对劲。

守约觉得身后一阵凉风,他一闪身,一把刀擦肩而过劈下。

“我的作品怎么样?”凶手戴着面罩,手里是一把长刀,一双眼睛兴奋地看着他,“听说你是很厉害的长官,做我下一个作品怎么样?”

守约看着有些疯狂的人,问他:“你认识我?”

他笑得有些癫狂:“当然,局里有着赫赫功勋的百里先生,你的照片被挂在黑市的悬赏墙上,价格是最高的。”

“外面都是我们的人。”守约说,“你怎么逃?”

他提着刀:“你知道我从哪里来的吗?”

“我自有我的办法,不但要将你做成我的艺术品,还能逃出生天。”

守约心想自己这几个月真的是遇到鬼了,一个两个都针对着自己,不过趁着他狂笑之时守约已经将枪口对准了他,直接扣动扳机,砰的一声枪响,那个人竟然凭空消失在了守约眼前。

“什么鬼?”守约骂了一句,强打起精神,就在下一刻,一个声音响起,同时将他扑到在地。

“小心!”李信将守约扑倒的同时也有一声枪响,守约狼狈站起来,揉了一把头,四周竟然换了副样子,地上的血的颜色又深又暗,女孩的尸体已经散发着腐臭的味道。

“这里有致幻的药物。”李信往守约嘴里塞了一颗薄荷糖,“之前顶楼被锁住,他们还没有及时看。”

“滴答,滴答,滴答。”

仿佛是钟表在走动,但是守约在刹那间就反应过来这是什么。

“快跑!”

守约拉着李信下意识就要顺着台阶向下,李信则当机立断,带着守约到窗边,一枪打断了窗锁,推开腐锈的窗。

“一起。”守约朝他大喊。

“滴答——咔。”

倒计时走向尽头,李信一把将守约推了出去。

七层的顶楼,下面却已搭好了垫子,守约摔了下去,下一刻就看到漫天的火光,已经被冲力扔出来的李信。

他想抬起手,只是动了动手指就觉得钻心刺骨的疼,李信也落在垫子上,和守约隔了一段距离,四周很快围满了人,爆炸的轰鸣声让守约暂时丧失了听力,他看着下属抹着鼻涕跑过来,想要对他说些什么。

守约终于伸出手,他摊开手掌,手心静静躺着一枚李信刚刚塞进他手中的素戒。

13.

“断了几根肋骨,背部有中度的烧伤,只能说还好命大,没有伤及要害。”

守约在医院躺了几天,终于被批准可以适当走动,他也弄明白了当天的事,凶手去而复返,在顶楼留了全息影像和致幻药物,李信不负责这次任务,可仍旧姗姗来迟地赶来,预料到可能有不对的他提前叫人做好了准备,但也没想到那个人比他想象中更丧心病狂。

不过这一下他伤得很重,守约住了不到一周就批准出院,他足足躺了一个月,还被医生按在床上不让走动。

守约来看他时还带了自己熬的鸡汤:“嫌犯已经落网了,是少年时期曾经被霸凌的、满脸烧伤痕迹的青年人,大概是报复社会,选择用这么极端的方式伤害无辜。”

李信喝了一口鸡汤:“没用的家伙。”

“医生说你下周就能出院了。”守约说,“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李信抱着保温盒:“能在住一段时间吗?”

守约骂他:“还嫌伤得不够重?”

李信说:“出院以后,我又没机会和你说话了。”

守约拿着勺子的手一顿,看向李信:“你说的对,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

李信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低头继续喝鸡汤。

“但是我仔细想过,如果换做是我,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李信的手微微颤抖,守约按着他的手,李信说:“是后遗症……绝对不是紧张。”

守约伸手,挑起自己颈间的链子,露出坠着的戒指。

“再试一次吧。”守约说,“不行就算了。”

李信深吸一口气,缓缓将保温盒放在一边,他缠着绷带的手撑着病床坐起来,一把抱住守约。

“咔吧”一声,似乎是许久未动的关节在抗议。

“守约,对不起。”李信说。

“还有呢?”

“我爱你。”

他松开守约,缓缓按住自己的心脏:“这里,没有你就会死掉。”

“这颗心脏曾经近乎枯槁。”李信一字一顿说,“现在它又一点点鲜活了。”

“我爱你。”

-完-

新年快乐!